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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三点十七分，消毒水味里渗着走廊尽头咖啡机煮焦的苦气，林小满数着地砖缝里的霉斑 —— 第七块砖的裂缝像道歪扭的疤，和陈屿左眉尾的胎记一个形状。他的脚步声碾过水磨石地面时，她听见他鞋底沾着的雪粒簌簌掉落，在寂静里碎成细小的叹息。
他站在三步外，褪色围巾的流苏还在滴冰水，深灰毛线被洗得发白，织纹里嵌着三年前她掉在织针上的几根黑发。"你妈......" 他开口时，喉结撞在苍白皮肤下，像颗卡壳的纽扣，"手术灯灭了吗？" 话音落时，一团白雾从他唇间散出来，混着医院特有的金属腥气，让她想起那年冬夜他在宿舍楼下呵出的白气，裹着烤红薯的甜香。
她盯着他攥在掌心的牛皮纸袋，边角被捏出的褶皱里渗着潮气，和她塞在他行李箱里的那封信一样，封口用蓝丝线缠着未打的死结。急诊室的灯突然暗了 0.5 秒，他伸手扶她的瞬间，袖口滑出银链 —— 她送的怀表磕在墙角，表盖的裂痕在灯光下晃成蛛网，秒针停在三点十五分，正是他们在出租屋摔门吵架的时刻，当时她砸过去的玻璃杯，碎片溅在他脚踝上留了道月牙疤。
"修表匠说齿轮卡了根头发。" 他解围巾的手指在颤抖，褪色毛线勾住指甲缝里的旧伤，那是帮她搬画架时被钉子划的。林小满突然闻到他袖口的雪水味里，混着她送的须后水余味，像某种将熄的烟火。走廊尽头传来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，和他当年在画室给她调颜料时，腕表秒针走动的声响重合。
"我妈没事。" 她退后半步，后腰撞上墙壁的冰凉让她瑟缩 —— 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水泥底色，像他们分手时他撕碎的素描本，纸纤维里还嵌着她掉落的睫毛。他递过纸袋的手指关节泛白，袋角露出信纸边缘的水痕，她突然想起暴雨夜他冒雨跑来送伞，信封在怀里捂出的汗渍形状。
安全出口的灯每隔七秒闪一次，照得他围巾上那处补丁格外清晰：当年她用错了线色，深蓝毛线在浅灰底布上蜿蜒如旧伤。他突然往前凑，消毒水味里猛地涌来雪后的清冽，让她想起初雪那天他偷吻她时，睫毛上落的雪花掉在她锁骨间的凉意。"最后一次抱你。" 他的声音被中央空调的嗡鸣揉碎，震得她耳膜发疼。
凌晨四点的风卷着雪沫扑进大厅，她看着他的围巾被吹得横飞，褪色毛线在风里绽开成破旗。拥抱时她摸到他毛衣内里的线头 —— 那是她去年织错的针脚，当时他笑着说 "留着当记号"。他的颤抖透过衣料传来，像画室里那台老空调启动时的震颤。怀表掉在地上的脆响里，她听见玻璃碎片划开空气的声音，和三年前他说 "我们到此为止" 时，笔尖划破画纸的声响惊人相似。
表盖裂开的缝隙里，半张合影掉在她鞋尖：梧桐树下他弯腰替她别发卡，阳光把她的笑脸切成两半，恰被怀表指针的裂痕劈开。她蹲身去捡时，指尖触到照片背面她用铅笔写的日期 ——2022.12.24，平安夜，正是怀表停摆的那天。
他走到走廊拐角时，围巾穗子勾住了消防栓的锁链，像句没说完的话被生生扯断。"围巾你留着。" 他的声音混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，"线缝里有你织进去的金银花，去年你说晒干了能治咳嗽。" 林小满攥着围巾的手指嵌进毛线，果然摸到几枚干枯的花萼，在掌心碎成褐色的粉末，像他们被时光碾成齑粉的晨昏。
医院外的雪越下越大，路灯把她的影子投在结霜的玻璃上，与他渐行渐远的轮廓重叠又分开。她突然想起第一次约会，他也是戴着这条围巾，在电影院把爆米花桶往她这边推时，手腕上的怀表擦过她手背，金属表盖还带着他的体温。而此刻，表盖里的金银花碎屑混着玻璃碴，在她掌心跳成冰冷的灰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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