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锦官城夜酒阑珊,孤影惶惑待归舟》

《锦官城夜酒阑珊,孤影惶惑待归舟》

详情
评论
问答

第一章 蓉城霓虹落进银行柜台

那年夏天,成都的蝉鸣裹着火锅味钻进玉林路的梧桐叶里,我挤上地铁2号线时,后背的汗把印着“四川大学”字样的文化衫洇成了地图。毕业刚满一年,科华北路的城中村隔断间漏过无数次凌晨三点的街灯,巷口打印店的老板从喊“同学”变成了“老弟”,可银行卡余额永远在五位数下沿打晃。最后一次面试失败走出天府软件园,玻璃幕墙上的夕阳把我照得像片被揉皱的火锅蘸料包装纸,舅舅的电话就在那时打进来,带着都江堰那边特有的水汽:“风啊,别硬撑了,县城农商行缺个综合柜员,你舅跟行长喝了三顿酒,说好了下周去报到。”

农商行的网点在县城主街拐角,蓝底白字的招牌下,老式防盗门关合时会发出“哐当”声。我穿着浆洗得发硬的藏青工装,每天跟着李主管整理传票,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点钞机上投下斜斜的光影。同事大多是本地阿姨,王姐总往我桌上塞自家做的豆瓣,“小林啊,晚上别老点外卖,跟姐回家吃口热的”。日子像柜台里的练功券,规整,重复,却也带着点油墨的陈味——直到陈曦推开那扇带风铃的玻璃门。

第二章 柜台前的硬币与酒杯里的初雪

陈曦第一次来办业务时,手里攥着一把皱巴巴的零钱。“能换张整的吗?”她把硬币推到柜台前,指甲涂着透明的指甲油,阳光照上去像碎掉的水晶。我数硬币的当口,她突然敲了敲玻璃:“帅哥,你工牌上写着林风?名字挺好听。”我抬头看她,她眼睛弯成月牙,耳垂上的银饰晃了晃:“加个微信呗?下次换零钱提前问你在不在。”

后来才知道,她在隔壁街开奶茶店,那天是零钱攒多了来存款。我们的恋爱像成都的夜啤酒,来得热烈又带着烟火气。她会在我值晚班时送来加双倍珍珠的奶茶,用保温袋裹着;我会陪她去批发市场进糖浆,把最重的桶扛在肩上。她带我去吃巷子里的蛋烘糕,说那是她从小吃到大的味道;我带她去玉林路的小酒馆,听驻唱歌手唱《成都》,她的头轻轻靠在我肩上,呼吸里有波霸奶茶的甜。“林风,”她晃着酒杯看我,“你喝酒时眼睛亮晶晶的,像盛着锦里的灯笼。”

但母亲第一次在酒桌上见到陈曦就沉了脸。“开奶茶店算什么正经工作?”她夹起一块毛肚又放下,“你舅好不容易给你找的铁饭碗,别被这些花里胡哨的姑娘耽误了。”父亲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,酒液溅出来沾湿了菜单:“银行工作讲究门当户对,她那个小店,风吹草动就没了。”

分手那晚,我们坐在常去的酒馆角落。她推来一杯没动过的百威:“林风,你妈昨天去我店里了,说让我别缠着你。”她的眼圈很红,却笑得很用力,“其实我早该知道的,你穿工装数钱的样子,跟我在柜台前看你的时候,根本不是一个人。”我灌下整杯酒,苦涩从喉咙漫到胃里,想说“再给我点时间”,却只吐出一口酒气:“奶茶店……冬天生意是不好做。”她突然笑出声,眼泪掉在杯沿上:“林风,你真有意思,到现在还想着我的生意。”

第三章 酒局迷影与戒酒后的空杯

(一)浮光掠影的酒局姑娘们

县城唯一的“夜色”酒吧翻新后,霓虹灯把招牌映成流动的紫色。我曾是这里的常客,卡座沙发的纹路里还嵌着我洒过的啤酒沫。莉莉是在一次行业联谊酒局认识的,她穿着亮片吊带裙,举着香槟杯凑过来时,香水味像一团浓雾裹住我:“林哥,听说你在农商行?我代理的精华液可适合你们柜员了,长期看电脑要抗蓝光。”她说话时眼睛总瞟向我的工牌,指尖夹着的细长香烟燃出半截灰烬,直到掉在我袖口才惊觉般弹掉:“哎呀不好意思,你这工装料子挺耐磨嘛。”

萌萌则是在楼盘开盘的庆功宴上。她穿着包臀西装裙,踩高跟鞋的脚在地毯上崴了下,顺势扶住我的胳膊:“帅哥救场有功!买套房不?顶楼送露台,能摆你最爱喝的科罗娜。”她递来的名片印着“金牌销售”,背面用荧光笔写着“找我买房送车位券”。后来她约我喝酒,却总在聊哪个客户又买了叠拼别墅,说到兴起时会用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敲玻璃:“林哥你这死工资,不如跟我卖楼,上个月我提了辆宝马MINI。”

还有个叫小雅的姑娘,是王磊带来的朋友。她总穿oversize的卫衣,喝威士忌时喜欢加三块冰,第一次见我就把酒杯重重磕在吧台上:“林风是吧?听说你为了个奶茶店姑娘喝到胃出血?真他妈怂。”她说话像成都的麻辣火锅,呛得人直咳嗽,却在某次酒后突然趴在桌上哭:“我前男友也嫌我做街舞教练没前途,跟富婆跑了——操,这世道谁不是在卖?”她的眼泪掉进琥珀色的酒液里,晕开一圈圈涟漪,我突然觉得,我们不过是在酒精里互相取暖的浮萍。

这些姑娘都带着城市的精致,像调酒杯里旋转的柠檬片,好看,却尝不出实在的滋味。莉莉的香水味让我想起柜台里过期的印油,萌萌的热情像极了银行推销的保险话术,小雅的叛逆则透着股“为了酷而酷”的刻意。她们都很漂亮,却没人会像陈曦那样,在我加班时送来用棉布裹着的热奶茶,指尖还沾着珍珠奶茶的甜。

(二)圈子缩小的无声坍塌

戒酒的第一年,手机通讯录里“酒友”分组的头像渐渐暗下去。王磊不再从成都下来找我拼酒,有次我鼓起勇气发消息约他,他回:“最近在忙项目,下次吧。”那个“下次”像挂在日历上的空页,直到半年后我在朋友圈看到他晒出的二胎照片,才发现我们已经错过了彼此生活里的四季。

单位聚餐时,李主管不再拉着我坐主桌。有次我想给新来的行长敬酒,刚举起杯子就被王姐拉住:“小林,行长不喝白酒,你看你这记性。”角落里的年轻同事们聊着手游和新上映的电影,我想插句话,却发现自己连“吃鸡”和“农药”的区别都搞不清。曾经称兄道弟的柜员小张,现在见了我只点点头,转身就跟别人讨论哪个楼盘性价比高——那正是萌萌卖的楼盘。

最刺痛的是那次同学群聚会。有人在群里发了张合照,我看到曾经跟我在玉林路醉倒的兄弟,如今搂着穿旗袍的妻子,桌上摆着我叫不出名字的洋酒。我放大照片看了很久,发现自己被裁在了画面外——原来他们早已悄悄重组了世界,而我还站在旧时光的巷口,举着空酒杯等风来。

(三)孤单是沙发里的第三个人

现在周末的常态,是从周六中午睡到周日傍晚。窗帘拉得密不透风,客厅里只有冰箱的嗡鸣和外卖盒堆成的小山。有次睡醒时发现手机掉在沙发缝里,屏幕亮着,显示三条未读消息:母亲问“晚饭吃了吗”,舅舅转发的相亲对象照片,还有10086的流量提醒。我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呆,直到那片水渍幻化成陈曦的笑脸,才惊觉自己已经三天没跟人说过话。

路过以前和陈曦常去的蛋烘糕摊,老爷爷还记得我:“小伙子,今天不带女朋友来?”我扯出个笑,买了两个奶油味的,坐在路边吃完。奶油甜得发腻,掉在牛仔裤上,我用手指抹了抹,突然想起陈曦曾说我吃东西像小孩。对面商场的玻璃幕墙映出我的影子,穿着洗旧的卫衣,头发油得能梳成背头,旁边走过一对牵着手的情侣,女孩指着我对男孩笑,我慌忙低下头,把剩下的蛋烘糕塞进嘴里,烫得眼泪直流。

深夜加班回家,路过“夜色”酒吧,里面传来喧闹的音乐。我隔着玻璃窗看到莉莉正和几个男人碰杯,她的笑在霓虹下晃成模糊的光斑。有那么一瞬间,我手指发痒,想推门进去要杯冰啤酒,但最终只是裹紧外套,走进旁边漆黑的小巷。巷子里有只流浪猫,见了我“喵”地叫了声,我蹲下来想摸它,它却警惕地躲开了,消失在垃圾桶后面——原来连流浪猫都不愿陪我待会儿。

第四章 三十岁的空沙发与未接的酒局邀请

(一)家庭聚会的催婚风暴

去年春节的家族聚餐,成了我三十岁前最狼狈的战场。大舅公举着酒杯,酒气喷在我脸上:“林风啊,你看你表哥三十就抱上孙子了,你这银行工作稳定,咋还单着?”二姨婆戳着我碗里的红烧肉:“别光吃,听我说!隔壁王婶的女儿在医院当护士,长得可水灵……”母亲在旁边不停给我夹菜,筷子却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:“他这孩子就是犟,让他去相亲偏不去!”

饭桌上的每双眼睛都像探照灯,照得我无处可躲。表弟媳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凑过来:“哥,你看我儿子像不像你?赶紧找个嫂子生个更俊的!”满桌哄笑中,我把脸埋进饭碗,却觉得米粒硌得喉咙发疼。最难受的是散席时,小侄女拽着我的衣角奶声奶气问:“叔叔,你怎么还不结婚呀?是不是没人要?”那一刻,我恨不得把自己塞进银行的保险柜里。

(二)亲戚介绍的微信漂流瓶

大姨夫第一个给我介绍对象,说是他战友的女儿,在县城小学当美术老师。微信加上后,她头像是张自拍,滤镜重得像蒙了层磨砂玻璃。我憋了半天才打出一句:“你好,我是林风。”她回:“嗯,我知道。”接下来的三天,聊天记录停留在“吃了吗”“睡了”“哦”。有次我发了张柜台前拍到的晚霞,她回:“这滤镜太土了,现在都用醒图。”我盯着屏幕看了十分钟,最终删掉了打好的“你喜欢哪种滤镜”,默默点开了“不显示该聊天”。

表姑介绍的姑娘在县城开美甲店,朋友圈满是镶钻的指甲和下午茶照片。她主动发来消息:“林哥,听说你在农商行?能帮我办张VIP卡不?”我还没来得及回,她又发:“对了,你们银行贷款利息多少?我想扩店。”那次聊天最终以我借口“要加班”结束,后来她再发消息,内容全是“帮我点赞朋友圈第一条”“帮我投个票”——原来在她眼里,我只是个能办业务的工具人。

(三)母亲安排的“一眼否定”相亲

母亲托了半年关系,终于约到她老同学的女儿,据说“在成都做行政,知书达理”。见面约在县城最贵的茶馆,姑娘穿一身香奈儿风格的套装,坐下就把LV包放在桌上,金属链条在茶桌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
“林先生在农商行具体做什么?”她用茶针拨弄着杯里的胎菊,眼神没离开过手机屏幕。
“综合柜员,就是坐柜台办业务。”我攥紧了手里的玻璃杯。
“哦,”她拖长了音调,“我以为至少是个经理呢。我在成都外企,同事都是硕士起步。”她抬起头,打量我的工装外套,“你这衣服……是单位发的吧?现在还有人穿这么土的款式?”

我盯着她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嘴唇,突然想起陈曦当年在柜台前,指甲上只有透明的指甲油,却闪着比钻石更亮的光。服务员端来果盘,她挑了块哈密瓜,用纸巾垫着吃:“我不吃甜的,怕胖。对了,你在县城有房吗?成都有没有首付能力?我可不想以后周末还挤大巴回县城。”

她说话时,阳光透过茶馆的雕花窗棂,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却照不进她眼底的算计。我突然想起备忘录里写的“眼睛要像都江堰的水”,而眼前这潭水,深不见底,全是房子、车子和户口的倒影。我放下茶杯,发出清脆的碰撞声:“抱歉,我去下洗手间。”然后径直走出茶馆,把母亲发来的“聊得怎么样”微信,连同那杯没喝完的胎菊茶,一起留在了身后。

(四)迷雾中的寻人启事

自从那次茶馆相亲后,母亲有半个月没跟我说话。她把相亲对象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冰箱上,像张贴榜:“你看这个老师多文静,那个美甲店老板多能干,还有成都那个行政……”我每次打开冰箱拿牛奶,都觉得那些照片里的眼睛在盯着我,像银行监控摄像头一样冰冷。

我在手机备忘录里偷偷列过一个“理想伴侣”的清单,删删改改无数次:

• 要能在家族聚会上替我挡掉长辈的催婚,而不是跟着一起笑

• 吃饭时会把碗里的肉夹给我,像陈曦以前那样,说“你太瘦了要多吃点”

• 不需要多漂亮,但笑起来眼睛要像都江堰的水,看着就觉得干净

• 能陪我坐在老城区的石阶上,听我讲银行里的八卦,而不是掏出手机刷短视频

• 最重要的是,她得相信“过日子不是比谁赚得多”,就像我藏在衣柜深处的那本《平凡的世界》,书页都翻卷了边。

有次在银行办业务,遇到个来存钱的姑娘,穿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,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。她递来的存折边角都磨圆了,轻声说:“零存整取,每月五百。”我数钱时,她突然指着我桌上的多肉植物:“这是虹之玉吧?我家也养了盆,最近有点徒长。”那一刻,我差点把存折掉在地上——已经很久没人跟我聊过“徒长”这种没用的小事了。但我最终还是没敢要她的微信,看着她的背影,想起自己如今连递张纸条的勇气都没有。

(五)深夜独白:当孤影撞上月光

现在每个失眠的夜晚,我都会走到阳台。县城的夜空不像成都那样被霓虹灯染成橘色,能看到稀疏的星星。我常对着星空发呆,想起大学时和室友们在操场喝酒,说要“在成都闯出名堂”,那时的月亮又大又圆,把我们的影子投在跑道上,像一个个意气风发的问号。

前几天整理衣柜,翻出陈曦送的那条围巾,针脚间还夹着当年的雪花味。我把围巾围在脖子上,走到镜子前,看到三十岁的自己,工装领口磨出了毛边,眼神里没了当年喝酒时的亮晶晶,只剩下像柜台玻璃一样的疲惫和模糊。

手机突然震动,是王磊发来的消息:“下个月来成都聚聚?我组个局,都是靠谱朋友。”我盯着屏幕很久,手指在“好”与“不了”之间徘徊。最终删掉输入框的字,回了个“下次吧”——原来不知不觉间,我已经活成了当年自己害怕的样子,用“下次”和“再说”,把自己困在越来越小的圈子里,像银行保险柜里的旧硬币,明知会生锈,却不敢拿出来见见光。

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,像在哼唱一首无人能懂的歌。农商行的柜台里,新到的练功券码得像整齐的墓碑,而我握着那枚陈曦给的硬币,站在三十岁的门槛上,看着锦官城的灯火次第熄灭,突然很想知道:那个能让我心甘情愿放下所有防备,像当年在柜台前接过她的硬币一样,接过她递来的热奶茶的人,到底是还在某个酒局的喧嚣里,还是早已消失在戒酒之后的漫长黑夜里?

此刻我坐在柜台前,看着玻璃窗外飘起今年的第一场雪。母亲刚发来微信,转发了三条相亲对象的资料,最后加了句:“儿子,妈不是逼你,是怕你像隔壁李叔家儿子,四十了还打光棍,过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” 我删除了打好的“知道了”,点开备忘录里的“理想伴侣”清单,在最后加了一条:“能接受我偶尔的沉默,就像接受都江堰冬天的雾。”

也许就像这雪,有些人注定要飘很久,才能找到愿意接住他的那片土地。而我这枚在酒局与柜台之间滚了多年的硬币,就算暂时找不到存钱罐,至少还能在雪地里,映出属于自己的、模糊却真实的影子。

本站代码模板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商业运营,严禁从事违法,侵权等任何非法活动,否则后果自负!
© 版权声明
THE END
喜欢就支持一下吧~
点赞7赞赏 分享
评论 抢沙发

请登录后发表评论

    暂无评论内容